Degen 共产主义：唯一正确的政治意识形态
作者：维塔利克·布特林 2024年4月1日 原文链接
在2024年，整个西方世界普遍感觉我们所有的政治意识形态都已过时，并且越来越让人失望。那些曾经主导精英政治思想的旧理念，无论是资本主义、自由主义、进步社会民主主义还是其他主义，都在迅速失去民众支持。资本家们开始支持关税。自由意志主义者正在推动禁止实验室培养肉类，并积极抨击他们阵营中少数仍然记得自由意志主义本质上是关于自由的人。与此同时，世界上的"新威权主义者"们也没能提供一个富有吸引力的替代方案。
一些人试图通过提醒我们旧有的礼仪和庄重理念的价值来应对这场危机，希望我们能够让时光倒流，重返这些价值观。我的朋友丹尼斯·普尔托就是这种思维方式的典型代表：
问题在于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反动思维，它失败的原因与所有其他反动思维失败的原因如出一辙。如果我们之前处于政治均衡点A，而今天我们处于政治均衡点B，那么仅这一事实就足以证明A是不稳定的，即使你以某种方式强制回到A，最可能的结果是我们终将重新回到B。
无论旧制度的捍卫者如何期望，互联网出现之前那些精英阶层所持有的体面和礼仪观念，与2020年代的世界现状已完全不相容。因此，与其回顾过去，我们需要展望未来。那么，能够解决这些问题的前瞻性意识形态是什么？Degen 共产主义。
什么是Degen主义共产？
2020年代的互联网——不是Substack那种"体面"的互联网，也不是假想中那种只审查"坏人"的Twitter，而是当下真实存在的互联网——从根本上想要什么？答案是，它渴望混沌。它不想要专业人士之间温和的辩论，那种"在政策上有分歧但在公民事务上达成共识"的辩论。它渴望果断的行动和风险，以及随之而来的所有荣耀。它不要求一个充满优雅原则尊重的世界，在那里即使失败者也能平和地接受失败，因为他们明白今天输了还有明天可以赢。相反，它要的是一个有伟大战士的世界，这些战士愿意押上自己全部的人生积蓄和声誉，押在一个单一的行动上，这个行动反映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坚定信念。而且它希望勇敢者拥有采取这种风险的自由。
与此同时，人类的整体福祉需要我们更加关注公共利益。我们已经看到太多由精英阶层的失败谋划所导致的重大崩溃，在这些事件中普通民众最终遭受损失，而精英阶层却能够免于其害甚至从中获益。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典型例子。科技的快速发展以及移民和贸易的迅速开放，虽然让大多数人受益，但往往使那些无法很好适应变化的人失业。快速发展的科技公司"颠覆"了旧的攫取性精英，但随后自己也迅速成为新的攫取性精英。然而，大多数公共利益的支持者将公共利益与极端的"社会稳定"概念联系在一起，这往往成为维护旧有攫取性精英地位的借口，而且这种想法在21世纪的发展趋势下显得苍白无力且格格不入。就像偶发的森林大火及其对自然生态系统抗脆弱性的积极影响一样，混乱是复兴与更新之母。
这就引出了Degen 共产主义的核心理念：一种公开拥抱混乱的政治意识形态，但通过调整关键规则和激励机制，创造一种背景压力，使混乱的后果与公共利益保持一致。
Degen 共产主义的理念可以被任何具有网络效应的实体采用：加密项目、社交媒体网站、虚拟游戏环境和政府。许多核心理念在所有这些类别中都是通用的。
加密货币：最前卫的 Degen。它能成为 Degen 共产主义吗？
加密货币世界是最拥抱"Degen"的社会领域之一。它的起起落落在几乎任何其他市场中都是前所未见的。同时，下跌的实际影响往往比表面看起来要小，这也是为什么这个领域没有完全崩溃的原因。90%的价格下跌可能会抹去数十亿美元的价值，但平均损失的美元仅仅是按市价计算的账面价值损失：这些都是在上涨时持有并在下跌时继续持有的人。从一次1亿美元的 DeFi 黑客事件中损失的平均代币，在两年前可能价值要低十倍。有时候，这种不可预测的混乱也会带来好处：许多 Meme 币都向慈善机构捐赠了大量资金。
但即便如此，当价格崩盘时，特别是由于承诺用户稳定性的项目突然失败时，太多人会受到伤害。我们能否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混乱依然存在，但下跌带来的人员伤害减少10倍？在这里，我要重提一个我在2022年 Terra/Luna 崩盘期间支持过的想法：
当项目崩溃或遭受黑客攻击，只能部分退款时，不要按比例退款。相反，应该优先确保小额用户获得全额退款，直到某个阈值（例如5万美元）。 两年前，当我提出这个想法时，许多人对其嗤之以鼻，曲解这个提议为寻求政府救市。如今，似乎没有人再关心原则问题了，因此即使是由政府支持的类似方案也可能更容易被采纳。不过在这里，我提出的建议与政府无关；我建议项目团队在其服务条款中明确规定，在项目资不抵债的情况下，部分退款将按照这种方式优先处理。对政府的唯一请求是制定适当的规则，使破产法院承认此类安排的合法性。
这种方式可以减轻市场动荡对最弱势群体的负面影响。那么，如何更好地利用这种动荡带来的积极影响呢？在这方面，我支持采取以下组合措施：
Meme币和游戏可以将其部分发行量捐赠给慈善机构。
项目可以使用空投的方式，尽最大努力将代币分配给个人用户，以及为公共利益做出贡献的群体，如开源软件开发者、独立质押者等。Starknet空投在这方面做出了极好的示范，其他采用平等主义原则的空投如ENS空投也是如此。
项目可以设立公共物品资助计划（无论是主动性的还是追溯性的）。前三轮的Optimism 追溯性资助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更多项目应该效仿这个模式。
如果治理通证过度集中，且这些集中的参与者做出了错误决策，社区应该更愿意分叉项目并清零那些做出错误决策的集中持有者的通证。这在Steem 分叉成 Hive的事件中得到了最成功的实践。
这些想法中的许多，尤其是那些依赖于某种"人均"概念的想法，在2019年是很难可靠地执行的。然而到了2024年，我们有了越来越多可靠的身份证明协议、诸如 POAP 之类的社区参与证明，以及像Starkware 用于空投的独立质押者名单这样的可重复使用的列表。因此，加密领域的数字游民共产主义未来是完全可能的。
解决方案是将两者合二为一。保持原始本能，尤其是那种享受看事物爆炸的原始本能，但将其引导向公共利益。作为交换，具有这种原始本能的人们可以获得更大的正当性。
顺便说一句，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个 L2 被称为"Base"的原因。
Degen 共产主义在政府政策中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当今世界更广泛的混乱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社交媒体和市场。与其试图削弱这两者，我们应该拥抱这两者（尤其是市场），并努力引导它们更多地服务于公共利益。政治本质上是一个发展较为缓慢的领域，因此这些提议看起来会温和10倍。然而，其影响规模的扩大足以弥补这一点。
土地价值税与支持建设派（YIMBY）
如今，发达国家的许多地区房地产市场正处于危机之中。在最昂贵的地区，富有的土地所有者仅仅通过持有半个多世纪前以极其低廉价格获得的房地产就能赚取数百万。像加州第13号提案这样的规定意味着他们只需要按照其地块仍具有较低价值的方式缴纳房产税。与此同时，这些人中的许多人积极推动维持限制性法规，阻止建设更密集的住房。这是一个偏袒富人的社会。传统左派最青睐的应对措施——租金管制规定，只让长期居住在同一地方的人受益，而代价是新迁入者需要等待很长时间。同时，政府筹集收入以资助公共服务的能力受到限制，因为一旦所得税和销售税过高，人们就会选择离开转往他处。
这种现状与"Degen"（激进投机）和共产主义完全相反。因此，一个"Degen 共产主义者"会寻求彻底改变这一切。与其专注于对收入和企业征税（这些都可能因过重的税收而逃离某个州或国家），我们会将主要的税收负担放在土地上，因为土地是无法逃离的。土地价值税是一种按照土地（而非土地上建筑物）价值比例征收的年度财产税，一个多世纪以来已经得到许多经济学家的广泛支持。我们可以增加人均免税额，限制该税收对最弱势群体的影响：如果我们将土地价值税收入的一半直接作为人均红利发放，那么拥有少于平均土地量一半的人（即几乎所有贫困人口）都将获得净收益！
这既可以被视为一种市场化的征税加红利制度，也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配额制度：当你拥有的土地少于个人配额时，可以通过将未使用的配额租给需要更多土地的人来获得收益。
一个"Degen 共产主义者"还会废除那些严格限制土地建设用途的规定，从而允许进行更多的建设。世界上已经有一些地方在实行类似的方法：东亚的大部分地区，以及令人惊讶的是，德克萨斯州的奥斯汀。
奥斯汀天际线，2014年对比2023年。
奥斯汀的住房供应增长速度很快，租金正在下降。德克萨斯州虽然没有土地价值税，但其房产税很高：每年1.77%，而加利福尼亚州的大部分地区仅为每年0.7%。德克萨斯州确实对富人征税——但征税对象是他们的土地，而不是收入。它选择对固定资产而非经济活力征税，这种做法反而使德州对低收入群体更加友好。
如今，很多人都在遭受高物价的困扰——因此让我们通过一些简单的政策改变来降低那些可以降低的价格（最显著的就是房租）。
对知识产权征收哈伯格税
所谓的"知识产权"（即版权和专利）是最受精英控制的"财产"形式之一，也是最不利于经济活力的政府管制形式之一。另一方面，许多人担心完全取消知识产权会过度损害创新和艺术创作的积极性。为了取得平衡，我建议一个折中方案：保留版权和专利，但对其征收哈伯格税。
具体运作方式如下。为了使版权或专利有效，所有者必须公开注册一个价值，我们称之为该版权或专利的"排他性价格"。然后，他们必须每年支付排他性价格2%的税费（他们可以随时更改这个价格）。任何人都可以向所有者支付排他性价格，从而获得无限制使用该版权或专利的权利（如果愿意，还可以进行再许可，包括向全世界开放）。原所有者在任何情况下都将保留使用权；其他人可以通过获得原所有者的许可，或向所有者支付排他性价格来获得使用许可。
这实现了两个目标。首先，它修正了默认状态：如果某人对保持发明或作品的独占性来获取收益没有兴趣，那么这些内容默认将向所有人开放。其次，它通过对排他性权利设定价格，在边际上实现了更多的无需许可性，减少了排他性。这项税收的收入可以用于公民分红，或者可以投入到支持非营利性科学和艺术的二次方资助池中。
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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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共产主义中最美好和最深刻的理念之一就是国际主义：强调"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以及像《国际歌》这样的歌曲。在2024年，我们不幸地处在一个民族主义抬头的时代，每个国家只关心自己的公民，而不顾及那些不幸出生在国外的人，这种现象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面对这些限制，一些人正在采取主动，以传统方式进入富裕国家——这也是在护照这种全球化管控手段被引入之前（约一个世纪前），几乎所有人都采用的方式。
一个Degen 共产主义者会拥抱动态性和变革，尤其是当这种动态性和变革看起来可能比任何人都更有利于全球贫困人口。这些Degen 共产主义者会大力拓展安全和合法的途径，让人们能够访问和生活在他们想去的地方，他们相信通过放开住房建设限制，以及政府从这些建设中获得的税收财富，必能为这些人建设所需的基础设施。限制将只针对特别危险或不良行为者，而不是几乎所有人。可以采用一种"质押证明"机制，即个人可以通过质押资金（或未来邀请他人的权利）来担保某个特定人士不会违反规定，这将自动赋予该人入境的权利。这样既能提高安全性，又能增加整体的流动自由。
Degen 共产主义中的决策机制
在Degen 共产主义机构中，决策将采用民主方式，并遵循三个同等重要的原则：动态性、跨部落桥接和质量。决策可以快速完成，通过算法识别通常互相持不同意见的群体之间的共识，并在避免形成固化精英阶层的同时提升决策质量。
这涉及一个双层架构：
- 公共讨论和共识发现平台，能让大量群众快速参与，并包含识别共识点的机制。这包括像pol.is和Community Notes这样专注于跨部落桥接的工具。同时也包括预测市场（如Polymarket），除了帮助社区发现优质预测外，还为知识分子提供了一个表达其最强烈信念的渠道——同时也让其他人可以对此持相反立场并参与交易。
- 最终治理机制（如投票）。这可以使用二次方投票，而"跨部落桥接"功能可以通过Community Notes中的矩阵分解算法或成对边界二次方投票等理念来增强。
这两套工具的结合使得决策可以快速且大规模地进行，并以动态方式保证决策质量，让专家能够根据每个具体主题或决策快速崛起和退场。
在所有这些可能的实施方案中，Degen 共产主义的核心主题是相同的。不要试图强制保持静态。相反，要拥抱市场和其他快节奏人类活动带来的混乱。然而，与此同时，通过调整规则，使得收益能够流向支持公共产品（包括治理本身的质量），同时为那些无法应对的人限制或甚至彻底消除负面影响。这可能是21世纪每个人的一条前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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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中心化的不同维度
除了"去中心化"这个词本身，我们实际上还在谈论几个不同的概念。在这篇文章中，我将探讨这些不同的维度，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
去中心化的三个维度
我认为去中心化有三个主要维度：
- 技术去中心化：系统的技术构成有多分散？有多少不同的服务器在运行？
- 经济去中心化：有多少不同的经济参与者在控制着系统的关键部分？
- 去中心化治理：谁在做出关于系统演进方向的决策？
这三个维度之间经常会有重叠，但它们并不总是完全一致。让我们深入探讨每一个维度。
技术去中心化
技术去中心化主要关注系统在物理和软件层面上的分布特性。这包括：
- 有多少不同的服务器在运行
- 这些服务器在地理位置上的分散程度
- 这些服务器使用了多少不同类型的硬件和软件
- 系统的不同部分是否由不同的团队开发
比如说，一个由一千个运行相同软件的验证者组成的区块链网络，比起只有五个验证者但都运行不同客户端实现的网络，在某些方面可能更加去中心化，但在其他方面却更加中心化。